记梦一则

---Ghislain Magritte《The Dominion of Light》

几日前的圣诞夜，归正做个很真实的梦。

梦的开始，是一条被七扇门隔成六段的走道。归正站在走道的入口，好似站在空荡荡的列车车厢里，阳光透过边窗射进车厢，明艳又明快着。一眼望去，透过一扇扇门，隐约可以远远看到列车的尽头。

七扇门缓缓关上，阳光也变得微弱，梦境正式开始。

在晦暗中，归正推开了第一扇门。明媚的阳光，透过渐渐变大的门缝射出，迎接归正进入门里的梦境：

这是一个初秋的午后，归正坐在露天的木椅上晒太阳，身边的小圆桌上窝着一只橘黄色的猫。十米开外，是一座红砖砌成的老房子，风格似乎是归正当年求学的学院里所见过的西式建筑。

没一会儿，老房子里走出一位老管家。老人一手端着热咖啡，一手搭在屋前石阶的扶手上，缓缓地向归正走来。归正起身，接过咖啡，与老人用英语寒暄了几句。尔后坐下，一边呼着热腾腾的咖啡，另一手抚摸着猫那毛茸茸暖呼呼的后背。

秋日的午后，温暖，安静，祥和... 

不经意间，眼前不远处浮现出通往下一段走道的木门，归正伸了个懒腰，起身，缓缓走向那木门。推开，门上面暖暖的。哦，这是太阳的温暖。

就这样，归正进入了第二段梦境：

又是一样的初秋午后，旁边的老房子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吱吱声，循声望去，原来还是那位老人，端着咖啡走来，步伐好似快了些。归正起身，接过咖啡，用英语向老人道了谢，眼角的余光，不经意地发现杯子里泛着些点的涟漪，可能是老人走路不畅的缘故吧...

归正又接着坐下，喝着热咖啡抚摸着猫，猫儿不经意地“喵”了一声。

抬头望了望天，一阵微风吹过，眼里的余光察觉到枝叶的影子在天的边上微微晃动。没多久，下一程的木门如约出现，归正缓缓起身，走近那门，推开，门还是暖的。

一样还是初秋的午后。房门再一次被老人推开了。也许是用力稍过，传来“呯”的撞击声。老人低头走下了台阶，脚步沉重又快速。归正连忙起身接过咖啡，向老人点了点头。杯里褐色的液体摇晃着，差一点就溅了出来。

归正泯了一口咖啡，摸了摸猫，猫接连“喵”了好几声。这叫声，仿佛是夜里才会听到的一般。

凉凉的风吹过，枝叶的影子在天边晃动着。木门又出现了，归正起身推门，上面还残留有阳光的温暖。

“嗙”的一声，归正转头望向房门，老人却早已走下台阶，没几步就要走到归正身边了。归正赶忙起身接过咖啡，杯里黑色的液体不停地摇晃着，咖啡略微溅在了归正手上，但也不感觉烫。慌忙中，归正定睛看了看老人，黑色的燕尾服，面色略苍白，动作凌乱而无法预测...

归正泯了泯咖啡，温中已透着一丝凉意。把手伸向猫背求暖，猫大声“喵呜”了一声，转过头看了看归正，猫眼里是乌黑的瞳孔。

枝叶的影子被凉风来回扯动，向天的中央蔓延着。一扇门又出现在眼前，归正快步走向那门---一扇铁门。顺着金属合页摩擦所发出的“呜呜”声，归正推开了下一程的门。

又是同样的场景，老房子矗立在那，贪婪地吮吸着远处射来的阳光，一切变得昏暗。归正注视着房门，一切似乎都还安静...

只一瞬里，一阵寒风忽然从房子里吹出，重重地甩开了房门。眨眼间，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老人已立在归正面前。慌忙中，归正接过了咖啡，剧烈晃动的黑色液面上竟倒映着老人煞白的脸。

归正不禁用普通话问道：“你究竟是谁？！”老人用一串快得出奇却又听不懂的话做了回应，接着手指咖啡，逼着归正赶快喝下。

冰冷的咖啡滞留在胃中，隐隐作呕。归正低着头，双手捂着肚子，忽然想到了身旁的猫。一抬头，猫早已转过身，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归正。

半个天空都是枝叶的黑影在唦唦摇动着。一扇透着凉意的铁门出现在眼前，归正挣扎着奔向铁门，使劲推开，金属剧烈摩擦的声音，仿佛就是逃离的呼喊声。

老房子还在那，仿佛霸占了整个天空，一切都阴冷又狰狞...

老房子的门，果然又开了，刺骨的寒意毫无顾忌地蔓延着。不知何时，圆桌上已摆好了一杯咖啡。黑冷的液体，凉透了整颗心脏。

归正无力地用乡音嘶喊着：“你给我出来！你究竟是谁？！”却没有一点点回应。不，不是没有回应，而是整个空间用阴冷的凝望回应着绝望的嘶喊。

可能喝完咖啡，这个梦境就差不多过去了吧...

归正颤抖着提起咖啡努力咽了下去，胃中有如喝了毒药般地在翻滚。声嘶力竭地干呕着，歇斯底里地叫喊着。猫的黑色瞳孔，如黑洞般，恨不得把整个人吞下。

枝叶的黑影，漫天狂舞着，天地间只剩下了阴冷。不知等了多久，终于，一扇冰冷的铁门出现了，归正颤抖着迈向铁门，用肩膀顶着门，使尽浑身力气推开，传来的声音，震耳欲聋。

第七扇门

梦醒

———— THE END ——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