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何世

---John Hooper《Sunset》

日暮途远，人间何世

这是南北朝的庾信在《哀江南赋》中的感慨，展现给后人一副凄凉又感慨的画面：看那夕阳西下，方知离故乡有多远啊！那时的我，少年离家，闯荡天下，怎么现在，一下子就变老了？这人间还是我熟悉的人世间吗？

这一个多月来，给一位近九十岁的老先生看了三次病。老先生跟归正是同乡，身高一米八左右，须发皆白，但唇色仍红，精神较好，话声雄厚，但仄音居多，料其体内或有燥邪。就望诊而言，老人身体底子很好，在同龄人中较为罕见。

坐下交谈，得知老人少年离乡，前往香港，在码头打了几年工，后来做了三十多年的水手，游历世界各地。几次途经灯塔国，都曾想过下船长留，后又听说那时候餐馆打工月薪不到五百美元，扣除生活成本，盈余不多，遂都作罢。然谁料时也命也，到了古稀之年，却还是定居在了灯塔国，安享晚年。老人感慨，只要时间拉得足够长，很多人生中闪念而过的想法，到最后都会付诸于现实。想过的事情，大抵逃不过… 因此，一定要存善念，行善事。

老人文化水平几无，但人生阅历之丰富实为少见。他的感慨也让归正很是敬佩。少时，曾读《西游记》中“人心生一念，天地悉皆知”一语---人生于天地之间，人心所想，不可能藏得住，必为天地共鉴。也许这“天地悉皆知”，冥冥中就是“想过的事情，大抵逃不过”的缘由吧！

柴胡      夏枯草     火麻仁

黄芩      川芎       决明子

赤芍      白芍       法半夏

甘草      钩藤       白蒺藜

青蒿      夜交藤   

注：为免用方不当，特将用量隐去，敬请见谅。         

翌日来，反馈昨夜睡眠改善较多，夜尿减少明显。但依旧晨起鼻塞流涕，怕冷，同时，告知胃口不畅已有1-2个月。再观其人，唇红苔薄黄，神色较昨日好。诊其脉象，弦滑为主，尤以心肾脉沉且有力。测其血压，120/60。遂予之：

柴胡       木贼       夜交藤

黄芩       豆豉       法半夏

枳壳       桔梗       栀子（杵）      

青蒿       甘草       炒莱菔子

厚朴       知母

注：为免用方不当，特将用量隐去，敬请见谅。

又十余日，前来复诊，自述胃口不振，鼻塞流涕，夜尿症状均有较大改善，寒热反复有所减轻，但仍未消除，舌苔厚腻且剥落较多。测其血压正常。再予之：

柴胡       枳壳       夜交藤

黄芩       大黄       制半夏 

青蒿       白芍       炒莱菔子

丹参       知母       天门冬

注：为免用方不当，特将用量隐去，敬请见谅。

以归正的医术，只能缓解衰老过程中的病痛。在岁月的大江大河面前，一切回天的执念都是螳臂挡车，现在的地步，也许就是归正能够帮到的极限了吧！归正心里掠过一阵无力和无助，接过老人的话：“这说明，那个年轻少年，也许一直就在您身边，不曾离开吧！”

此时的老人，会心又坦然地笑了笑：“是啊，时间真是个操蛋的东西。我曾觉得慢，但它终究是快…”

此刻，莫名想到了儿时“山中方七日，世上几千年”的乡谚。今日想来，这也许是介于医和道之间的一种境界，可惜，凡人命格太弱，方才有那么一点点的体会，就已垂垂老矣，丝毫不留给凡人周旋的余地。

日暮途远，人间何世？造物主可以慷慨地给人安详又体面的收尾，但绝难向人展示造化之功。无论是何种人生，都在造物主设定好的范围内，做着可被预知的事情。

这，真是一个操蛋的人间世…